寧靜黑夜吞噬全城的燈火,氣溫隨著夜的壟罩逐漸下降,家畜紛紛蜷縮進自己溫暖小屋,人們提著蠟燭互道晚安後便睏然就寢。

 

  傑多拖了張長腳木椅到窗邊,把從客廳沙發上順來的抱枕放置椅面,整個人癱軟趴坐在窗前。擦去凝結在玻璃上的水珠,望了眼稀疏的星星與安詳的高矮房屋,眼睛直勾勾盯著回家必經的那條碎石步道,一言不發地數著步道旁的大樹還剩下多少樹葉。

 

  「還沒要睡嗎?」身穿一襲素白的睡袍,手抓著她最愛的巫毒娃娃抱枕,離眼神渙散地問著回過頭來的傑多。

 

  「嗯,再一下下。」給予自己家小主人一個溫和笑容,傑多扭回頭,繼續細數其他棵大樹的樹葉餘額。

 

  「那早點睡喔,小腰。」離遮口大打哈欠,「晚安。」,向傑多揮了揮手,不待他答覆,歪歪斜斜地逕自上樓回寢休息。

 

  鐘擺滴滴答滴地來回規律擺動,長針走了兩圈半,短針跟著推進兩格半。傑多揉揉疲倦雙眼,打算起身煮杯拿鐵繼續撐接下來的三十分鐘,最後又打消這個念頭。

 

  傑多自嘲地笑笑,「過了十二點後也沒必要繼續等了。」上揚唇角有些僵硬,不知是給天寒低溫凍僵、還是……

 

  家門外倏地響起細微、鑰匙互相敲擊的聲音,門在一連串低沉輕音的解鎖聲後被開啟。阿貝爾倚在大門上小作休憩,紅暈在麥色雙頰上渲染開來,濃郁厚重的酒氣撲進傑多脆弱小鼻中,差點使他嗆咳。

 

  意識模糊中帶絲清醒的阿貝爾注意到傑多的存在,他關上大門,邁著不太穩的步伐走進客廳。

 

  「小孩還沒睡啊?」阿貝爾輕笑,點了點傑多的嫩額,轉身栽進柔軟舒適的沙發中。

 

  「剛剛醒來。」傑多知道對方還沒睡去,低聲回覆他的話。

 

  「要泡杯熱牛奶再去睡回籠覺嗎?」笑聲模糊在沙發中,「真是個孩子。」

 

  「我十八歲了!」賭氣似地,傑多扳起阿貝爾的頭轉向自己,桃紅色星眸瞪進對方眼底。

 

  翡翠雙眼帶著笑意微彎,阿貝爾拍了拍傑多的頭,戲言道:「好、好!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準備要飛了!」掌上的力道多加幾分,揉亂了對方柔順的秀髮。

 

  傑多不悅地揮開阿貝爾的手,回到長腳木椅上坐下,繼續望著窗外。

 

  阿貝爾抓耙自己的雜亂長髮,微嘆一聲,從沙發中爬起,蹣跚地走到傑多身後。傑多面無表情地看著窗戶玻璃裡阿貝爾的倒影,心臟卻重重地加速,他以手摀住胸口,以免被身後男人聽到自己不尋常的心跳聲。

 

  「好啦……」慵懶語氣夾雜謹慎,「對不起嘛,我不該這麼說。」阿貝爾小心翼翼地盯著傑多的背影,猜想對方到底是否在生氣。

 

  如銀鈴般地笑聲短促響起,傑多失態地清咳兩聲,帶著「真是拿你沒轍」的溫柔微笑回過頭,盯著僵直的阿貝爾,「原諒你。」

 

  趁著傑多如風輕盈地躍下稍微高點的長腳木椅,往燃燒木柴的紅磚壁爐走去時,阿貝爾以指化開方才不經意微皺的眉頭,目光追著翻找東西的傑多游移。吐出一口沉重長息,抹了幾番眼,他勾起笑。

 

  「找什麼呢?」

 

  「禮物。」拉開三之一的抽屜,沒有;五之二沒有;一之四也沒有……奇怪,到底放哪兒去了?

 

  「需要我幫忙嗎?」好奇地抽出紅磚壁爐旁、其中一個置物抽屜,瞥見有只包裝精美的小盒,阿貝爾捏起一手能掌握的盒子,準備拆開看裡頭裝了什麼玩意兒──傑多驚叫抓緊阿貝爾手上的盒子,毫不猶豫地將礙事的人推開……無辜的阿貝爾「碰」的一聲撞上紅磚壁爐。

 

  「耶嘿!找到了!」傑多興奮的跳上跳下,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細長絲線。

 

  阿貝爾無語且完全清醒地壓揉撞出腫包的後腦勺,哀怨地瞪著傑多;而傑多瞄了阿貝爾一眼,疑惑地開口:「你怎麼坐在地上?」

 

  翻著大白眼,阿貝爾在心裡碎唸幾句「誰害的」後思考著對方故意的可能性。

 

  「欸……」傑多扭捏害羞地遞出從阿貝爾手中奪過來的禮物盒,「這個送你,生日快樂。」

 

  「啊……謝謝!真不好意思,讓小孩你破費了。」耙耙頭髮,手腳不知往哪擺的阿貝爾僵在原地。都這把年紀還收到生日禮物,有點難為情。

 

  生日對阿貝爾這種奔三的人來說,根本是可有可無的節慶。要不是一年一度的解酒日就是今天,阿貝爾也不會開心地拔足狂奔到斐懷大小姐宅邸。差點拍壞斐懷大小姐精緻大門,把緊皺眉心出來見客的她丟到興奮過度差點煮出一整套滿漢全席的小離懷裡,小小分析一個害羞一個瘋狂的兩人心情,便笑得豪情萬丈地硬拖著一臉不情願的艾伯李斯特到酒鬼阿奇波爾多家開喝。

 

  因為艾伯李斯特沒多說什麼,艾依查庫便滿臉疑惑地追在他兩身後,一刻也不停留地殺到阿奇波爾多家。

 

  「你不想知道是什麼?」眼前小孩兒雖然散發出「要開不開隨便你」的氣息,火紅的耳根還是逃不出阿貝爾的眼睛。

 

  稍微整理自己的表情,阿貝爾拆包裝像在拆解炸彈般地小心謹慎,順著摺痕與黏貼處慢慢拆開,眼前出現一只墨紅色鑲金邊的矩形小盒。抱著忐忑與好奇,他開了盒子。

 

  一條充滿野性的頸鍊。不同材質的毛絲交織在皮圈上,姆指大小的獠牙陰冷靜默地掛在兩赤橘羽毛中。雖然不能精確指出材料來源,阿貝爾無語思考一會兒,皮圈是蛙族皮製成,毛絲依觸感與毛色大概和狼族兔族脫離不了關係……羽毛分明屬於日光鳥,獠牙怎麼看都是從吸血鬼口中拔的……這幾天小離沒帶他們出去狩獵,小孩兒怎麼可能將這些東西弄到手?

 

  「哪弄來的?」盯著傑多有些失措的手足,輕輕地問。

 

  「買的。最新流行。」兩丸桃紅直直看進阿貝爾眼裡。

 

  阿貝爾無聲嘆息,小孩兒只有說謊的時候才會故作平常。既然他不想說……算了,晚點再套口風也不遲。

 

  「謝謝。」嘴角勾起笑,阿貝爾將頸鍊掛在脖子上,到窗前比畫幾下後滿意地摩娑傑多柔順的髮絲。

 

  傑多別過頭,扯扯嘴角,以幾乎不可聽聞的氣音說道:「又不是特別為你準備的。」抓住越揉越用力的手,傑多知道對方有聽見自己微弱的氣音,便抬頭要求:「我累了,背我上去睡覺!」無裡任性的語調壓抑一絲期盼。

 

  阿貝爾笑而不語,轉身讓傑多攀上自己厚實的背。傑多抿嘴不讓心底的狂喜流溢而出,乖巧地趴在阿貝爾身上,身體興奮地顫抖。

 

  「小孩冷嗎?」阿貝爾輕托起如紙輕盈的傑多詢問。

 

  因為視野不同,到處亂看的傑多,視線緊瞪在意外瞥到、一抹若有似無的紅痕上。「不」字哽在傑多喉頭,原先的愉悅一掃而空。

 

  吻痕。

 

  「……放我下來。」

 

  阿貝爾疑惑地回頭用餘光瞧瞧態度轉變的傑多,「怎麼了?」

 

  「放我下來。」不等阿貝爾反應,傑多扭著身體掙扎,推開阿貝爾的背一躍而下。沒注意到他們兩人站在樓梯上,傑多站不穩腳一拐險些摔上大理石地板。

 

  抓著傑多的細瘦臂膀,阿貝爾看著他拐傷稍腫的腳踝,伸手要檢查傷勢時,還沒觸碰到傷處的手被狠狠地拍開。

 

  阿貝爾怒火瞬間爆發,扛起一臉不悅的傑多往客廳沙發上摔,冷漠地俯視他。「你是怎麼了?」

 

  被對方的舉動和態度嚇到的傑多,硬著頭皮抬頭和阿貝爾瞪眼,嘴倔強低嚷:「怎麼不問問你後頸的吻痕?」

 

  阿貝爾瞬間一愣,手不經意地覆上後頸。他呆滯與尷尬撩起傑多滿腹憤恨,雖然他不明白自己憑什麼這麼生氣,畢竟自己對阿貝爾來講頂多算上家人,什麼也不是。

 

  「這個,不是你想的那樣……」機械式地阿貝爾開口解釋。感覺到眼前小孩兒的殺氣,抬頭煩躁地正準備喊出「我幹麻跟你解釋」,卻見對方佈滿淚水的細嫩臉蛋,心因為不捨而柔軟,吞下那句無意義的氣話。

 

  「今天瑪格回來幫我慶生,你也知道她號稱一杯倒……」阿貝爾拉著傑多輕顫的小手聳肩,「她拉了人就親。還好我是被親的那個,你還沒看見阿奇被咬得多慘。」想起阿奇波爾多狗嚎般的哀求聲,他又想笑了。

 

  傑多沉默地聽完,不服氣地喃喃:「我又沒有要你跟我解釋……」

 

  「就當我在自言自語囉。」阿貝爾撈起趴在沙發上的傑多,公主式地抱起尷尬無措的他,轉身上樓。

 

  「你幹麻?」

 

  「送你回房間。」阿貝爾頓了一秒,輕笑:「你就別再吃醋了。」

 

  「誰吃醋啊!」傑多大吼。「我又不喜歡你!」當下阿貝爾慶幸每個人的房間都設有隔音,小離如果被吵醒肯定活生生扒下他們兩層皮。

 

  「還好你不會吃醋也不喜歡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對待你。」目不斜視地望著樓梯盡頭,嚴肅卻溫柔地自言自語。

 

  靠在阿貝爾結實的胸膛上頭,傑多被對方胸前的羽毛搔得心底疼痛難耐,死咬著下嘴唇,抓著自己披風的手指泛白,緊閉的雙眼使勁不讓溫熱的脆弱流出。欺騙自己也取信對方般,傑多毫無情緒起伏地低聲細語……

 

  「對,我不喜歡你。」

 

 

 

--20120115 軼曲


 

好久沒爬格子,整個很不順鼻血貓  。

是兩人交往(?)前yoyo。

大概以上吧(不知該講什麼了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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